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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生。這個男人,我到底曾不曾愛過他?這個問題無解。
一九八七年十二月,在淡水鎮(zhèn)參加一個文藝營。我在小說組作完自我介紹后,他站起來從第一排走到我位置旁,蹲在走道上,以嘻皮笑臉傳達(dá)他特別的嚴(yán)肅感。
“我大你一歲?,F(xiàn)在在附中。明年會在你的學(xué)校和你碰面。剛剛聽幾句你講的話,覺得這里只有你還值得說一說話,其他垃圾都讓我厭煩,來這里真浪費(fèi)我的時間。”
這個出語傲慢的人,旁若無人地說著。我心中十分不屑,想作弄他,對他作出迎合的微笑。他蹲久了,徑自交互蹲跳起來,自己和自己玩得很開心。那時的他,還是個講究正常美觀的男孩,說男孩并不適當(dāng),我聞得出他有特殊彎曲別人的權(quán)力,那種東西使他有某種老化的因子在體內(nèi)竄動,除了嘻皮笑臉的超級本領(lǐng)外,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屬于男孩的氣息。
“搞什么?跩得像只臭鼬鼠一樣,有必要嗎?”他一路跟著我走出來,別人要跟我說話,他都不客氣地?fù)蹰_。我開始不耐煩。
“臭鼬鼠有什么不好?起碼讓討厭的人自動滾開。”
“那你干嘛不自己滾開,你出現(xiàn)干嘛?”我愈說愈不客氣。
“我出現(xiàn)干嘛?”他反問自己一遍。“大哉問。”他拍了我肩膀一下,“就是從來都不知道哇。”他嘟下嘴做個無辜的表情。
“我們商量一下好嗎?老兄。”我軟化,拉他坐下來。
“不是老兄。”他正經(jīng)地抗議。要用手環(huán)住我的肩,我推開。
“好。哥哥。請你不要再一直跟著我,擋住我獲得幸福的機(jī)會。”
“我比你小。笑話,你這種人根本不會有幸福,這兩個字該從你腦里除去。”他輕蔑地說。然后又高興地在地上翻筋斗。
我馬上就明白他跟我是同類人,擁有那只獨(dú)特的眼睛。且他更純粹更徹底,在這方面他比我早熟比我優(yōu)秀。如果可能愛他,也是愛他這種優(yōu)秀。那年冬天,其實他長得很好看。是個頎長的美少年。